聯經在今年初的出版書籍當中,有一本別具地方特色、以及神話色彩濃烈,甚至是部世界上最長史詩力作的小說作品 ─ 《格薩爾王》,作者是藏族作家,阿來,過去榮獲重要文學獎殊榮,是為當代中國知名作家之一。雖然阿來無緣在2011國際書展與大家見面,讓許多台灣書友們大感遺憾,但他近日在微博上寫了一段話,如下:

「只有慈悲,才是人類最需要尋找的寶藏,也是驅除所有魔力的最有力武器。」「格薩爾王說,珍寶已佈施給窮人了,真正的寶藏在人心裡,叫做慈悲。」以上是臺灣出版社為我繁體字版《格薩爾王》做的宣傳語,我喜歡。因為是從作品中提煉出來,而不另作聳人聽聞之語。這就叫「因為懂得,所以喜歡。」

謝謝阿來給予聯經的肯定!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文學創作,讓好的作品發光!

阿來.bmp 

(圖片擷取自作家阿來微博)

阿來

藏族,1959年出生於四川西北部阿壩藏區的馬爾康縣,俗稱「四土」,即四個土司統轄之地。畢業於馬爾康師範學院。曾任成都《科幻世界》雜誌社社長、總編輯,現任四川省作協主席。主要作品有詩集《稜磨河》,小說集《舊年的血跡》、《月光下的銀匠》,長篇散文《大地的階梯》、《就這樣目益豐盈》,長篇小說《塵埃落定》、《空山》。2000年憑著《塵埃落定》獲第5屆茅盾文學獎。其多部作品在國外翻譯出版。


那時家馬與野馬剛剛分開。

歷史學家說,家馬與野馬未曾分開是前蒙昧時代,家馬與野馬分開不久是後蒙昧時代。

歷史學家還說,在絕大多數情形下,「後」時代的人們往往都比「前」時代人們更感到自己處於恐怖與迷茫之中。

的確是這樣,後蒙昧時代,人與魔住在下界,神卻已經住在天上去了。儘管他們還常常以各種方式降臨人間,也只是偶一為之罷了。在人與魔的爭鬥中,人總是失敗的一方。神不忍心人長久而悲慘的失敗。不忍的結果,也就是偶爾派個代表下界幫上一把。大多數時候,忙都能幫上。有時也會越幫越忙。據說,蒙昧時代結束後一百年或者兩百多年後,神就不經常下界了。說來也怪,神不下界,魔也就消失了,也許魔折騰人,只是為了向神挑釁,如果只是欺負軟弱的人,自己都覺得沒什麼勁頭。更通常的說法是,魔從來就沒有離開這個世界。所有人都知道,魔是富於變化的,想變成什麼就能變成什麼。可以變成一個漂亮無比的女人,也可以變成一根正在朽腐,散發著物質腐敗時那種甘甜氣息的木樁。

魔既然想變成什麼就能成為什麼,久而久之,就對種種變化本身感到厭倦了。如此一來,魔就想為什麼一定要變化成那些凶惡的形象呢?於是索性就變成了人的形象。魔變成了人自己。魔與人變成一體。當初,在人神合力的追擊下,魔差一點就無處可逃,就是這關健的時候,魔找到了一個好去處,那就是人的內心,藏在那暖烘烘的地方,人就沒有辦法了。魔卻隨時隨地可以拱出頭來作弄人一下。這時的人,就以為自己在跟自己鬥爭。迄今為止,歷史學家都對人跟自己鬥爭的結果與未來感到相當悲觀。他們已經寫的書,將要寫的書,如果並未說出什麼真相,至少持之以恆地傳達出來這麼一種悲觀的態度。俗諺說,牲口跑得太遠,就會失去了天賜給自己的牧場;話頭不能扯得太遠,否則就回不到故事出發的地方。

讓我們來到故事出發的地方。

一個叫做嶺的地方。

這個名叫嶺,或者叫做嶺噶的地方,如今叫做康巴。更準確地說,過去的「嶺」如今是被一片更為廣大的叫做康巴的大地所環繞。康巴,每一片草原都猶如一隻大鼓,四周平坦如砥,腹部微微隆起,那中央的裡面,彷彿湧動著鼓點的節奏,也彷彿有一顆巨大的心臟在咚咚跳動。而草原四周,被說唱人形容為柵欄的參差雪山,像猛獸列隊奔馳在天邊。

格薩爾大王從上天下界就降臨在這樣一個適於駿馬驅馳的地方。

那時,後蒙昧時代已經持續好長時間了。那時,地球上還分成好多不同的世界。不是不同的國,而是不同的世界。那時不是現在,人們不會動不動就說地球是一個村落,到處宣講所有人都在同一個世界。那時的人覺得大地無比廣闊,可以容納下很多個不同的世界。人們並不確切知道除了自己的世界之外,還有沒有別的世界,但總是望著天邊猜想是不是在天盡頭有另外的世界。這另外的世界要麼更加邪惡,要麼更加富庶。有很多傳說講述或者猜想著那些鄰近或者遙遠的世界。叫做嶺的那個世界在被人傳說,而嶺也在猜度著別的世界。那時的嶺是一個小小的世界,但人們還是願意把族人的聚集叫做國。其實,那還不是真正的國。當智慧初啟的人們用石頭、木棒、繩索驅使家馬與野馬分開的時候,別的世界已經走出蒙昧世界很久很久了。在那些世界,哲人一邊教誨眾多弟子,一邊進行幽深抽象的思考。他們培育了很多種類的植物種子,他們冶煉金、銀、銅、鐵,以及輕盈的汞和沉重的鉛。那些世界已經是真正的國。從低到高,自上而下,他們把人分出細緻的等級和相應的禮儀。他們樹立雕像,他們紡織麻和絲綢。他們已經把外部的魔都消滅了,也就是說,在另外世界的那些國度中,如果有魔,也已經都潛藏到人內心裡去了。它們讓人們自己跟自己搏鬥。那時,它們就在人血液裡奔竄,發出狺狺的笑聲。

但在嶺噶,一場人、神、魔大戰的序幕才要拉開。

也有人說,世界上本來沒有魔。群魔亂舞,魔都是從人內心裡跑出來的。上古之時,本來沒有魔。因為人們想要一個國,於是就要產生首領,首領的大權下還要分出很多小權,所以人有了尊卑;因為人們都想過上富足的日子,於是有了財富的追逐:田地、牧場、宮殿、金錢、珍寶,男人們還想要很多美女,於是,就產生了爭鬥,更因為爭鬥的勝負而分出了貴賤。所有這些都是心魔所致。

嶺噶的情形也是這樣。河流想要溢出本來的河道,衝擊泥土與岩石混雜的河岸,結果是使自己渾濁了。這是一個比方,說嶺噶的人們內心被欲望燃燒時,他們明亮的眼睛就蒙上了不祥的陰影。

人們認為是一股風把魔鬼從什麼角落裡吹到世間來的。是這股妖風破壞了嶺噶的和平安寧。

那麼,妖風又是誰吹出來的呢?誰如果提出這樣的問題,人們會感到奇怪。人不能提出那麼多問題,你要是老這麼提出問題,再智慧的聖賢也會變成一個傻瓜。可以問:魔是從哪裡來的?也可以答:妖風吹出來的。但不能再問妖風是誰吹出來的。也就是說,你要看清楚「果」,也可以問問「果」之「因」,但不能因此沒完沒了。總之,妖風一吹起來,晴朗的天空就布滿了陰雲,牧場上的青草在風中枯黃。更可怕的是,善良的人們露出邪惡的面目,再也不能平和友愛。於是,刀兵四起,呼喚征戰與死亡的角號響徹了草原與雪山。

格薩爾王.jpg 

(歡迎點圖,進入本書專頁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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